11月，寒風瑟瑟，深秋鎖梧桐的。

不過這一路開車而來，可沒梧桐，倒是滿山遍野的黃赫赫，倒也是景色不錯，不過天氣實在是夠糟糕的。

昨天下雨，今兒更是下起來，而且有越演越烈之勢，使得進入三元縣的山路更加泥濘難走，不時的掉入坑內，也幸好路虎的性能極好，每次張彬以為都出不來時，車子都能攀爬上來。

不過因此整個車子也成了一個臟盒子，連擋風玻璃上都沾滿了泥漿。

“哎，三年沒回來，想不到這路一點都沒改進，真不知道三元縣的幹部都是吃什麽的。”

張彬搖頭苦笑，結果一個不小心，車子栽坑內了，這次他卯足了油門，車子也沒能爬出深坑。

“完了。”張彬叫苦不疊，早知道他就坐長途車來了，雖然路上顛簸難受的厲害，可至少沒擱淺的擔憂。

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，叫不知道如何是好的。

張彬熄了火，吸了根煙，見到一輛驢子拉著木板車從旁路過進縣，他靈機一動，急忙下車喊道：“老鄉，能借你的驢幫我拉一下車不？”

老鄉是個黑瘦的老人，瞅了眼路虎，雖然不認得是啥牌子，但是值得肯定是個有錢人，就開口要價：“幫忙也可以，你給俺三百塊錢。”

老人覺得三百塊足夠自己家半個月的開銷了，覺得要價值。

“好，給你三百，快幫忙吧。”張彬爽快的掏出皮甲三百遞上手。

老頭沒想到張彬這麽爽快，頓時後悔了，覺得要三百太不值了，決心加價，所以也不幫著栓繩拉車。

張彬一見他這磨磨唧唧的，頓時知道問題了，自己心急拉車出坑，早早給了錢，反倒叫對方起了貪心。

“老鄉，嫌錢少了啊，只要你幫我拉出車，我再你二百。”

張彬許下好處，老鄉立馬歡快的笑了，幫著拴繩子：“娃子，說話算數哦，看好了，我這驢子絕對能把你的車給拽出來。”

張彬沒有多想，而是上車發動發動，在車子和驢子的牽引下，路虎終於是爬出了深泥坑。

老鄉一見，立馬扒拉到窗口要錢，張彬也不含糊，掏出二百給他。

“娃子，看你賊有錢，是不是衣錦還鄉來著。”

張彬沒料到這老漢嘴裏還冒出一句文縐縐的成語來，點頭道：“算是吧，走啰。”

車子發動，老鄉美滋滋的把五百塊揣入懷裏，尋思這個月全家生活費有著落了……

通往三元縣的路上有兩座大山擋著，饒山路繞了六十裏，但就六十裏地他楞是跑了三個多小時，到縣裏的時候，已經是中午一點了。

“我的肚子啊。”張彬捂了捂肚子，四下撇撇吃飯的地方，發現這縣裏多是廢棄的建築物，經濟很是蕭條。

瞅見了一家餛飩店，張彬急忙停車下來要吃的。

老板是個瘦長的人，嘴上老是點著根煙，招呼著張彬這唯一的客戶，上好餛飩就在面前坐下，打量起這個開路虎來的男人。

“哥們，在外混的不錯啊，你這車得幾十萬吧。”老板瞅了一眼臟兮兮的路虎，一時間沒認出拍照來。

張彬悶頭吃餛飩，隨口回道：“是不錯，二百萬進口車。”

“咳咳……”老板被噎到了，就算是縣政府那些領導為了出行方便，配的車也就是二三十萬頂天了，這小夥居然開了二百萬的豪車來這窮鄉僻壤的，這真是發達了。

老板的眼睛都泛起了綠光，打量著張彬，攀交情起來：“哥們，本地人？”

“老家這的，回來訪親。”張彬回道，依舊是吃大於聊天，沒瞅見老板的綠油油的眼眸子。

“我瞅著你眼熟，你叫啥子，哥們。”

“張彬。”

啪！

老板一拍大腿驚喜喊道：“我認得你，你是老李家那個沒爹仔，是不是。”

張彬塞到嘴裏的餛飩停住了，他吐出來，放下筷子，擡眼，目光透著怒火的瞪來。

張彬也瞅著他，哼哼道：“我也認得你，你小子沒少欺負我。”

砰！

張彬一巴掌拍在了餐桌上，餐桌直接被拍裂開來，他甩了一白塊，直接氣鼓鼓的出門去了。

“好可怕。”老板看著桌上的裂紋，心驚肉跳，然後懊悔的甩自己一巴掌，要這臭嘴胡說八道，這不把財神爺都趕走了。

張彬摸到了表姐李翠蘭家，這是一棟筒子樓，樓內串聯著，家家戶戶還都用著蜂窩煤，條件簡陋無比。

突然有一輛臟兮兮的吉普車在樓前停下來，小孩子們都好奇不已，吩咐湊過去張望。

張彬下車，見到孩子在這玩耍不上課，不由問道：“今天不是周末，你們怎麽不去上學。”

“老師沒工資，都去幹活了，學校就放假了。”小孩子怯生生的回道，倒是對張彬車內的布置很是好奇。

張彬聽的直皺眉，提著兩個禮包步入樓內，敲響了表姐家的門。

“誰啊？”表姐嚷嚷著來開門，一開門張彬，頓時眉頭一凝的，本能的要開口罵人，但是一見到張彬西裝筆挺的，手裏還提著禮品，頓時眉開眼笑的招呼進門。

“表弟啊，怎麽想到來看你姐我啦。”李翠蘭招呼進來，順走了張彬手上的禮品急忙放下。

張彬看著屋內，苦笑不已，這屋內連個坐的地方都沒，都被兩張床給占滿了地，當中也就用一個窗簾布擋了擋。

“表弟，喝水，坐啊。”李翠蘭收了禮品，再瞅著表弟風光回來，知道巴結了，連連招呼。

張彬也就揪著外甥的小床坐下，這一坐才發現床腳都不平，是用舊書墊腳的。

“家裏亂糟糟的，你別介意啊，吃了沒，鍋裏有點剩飯，我熱熱給你。”李翠蘭招呼道。

張彬搖頭道：“我吃過了，這次來是找姐夫合夥做生意的，他人呢？”

李翠蘭一聽找他姐夫合夥做生意，心情大好，激動道：“他，他在廠裏要工資呢，張彬，你真的要拉他合夥做生意？”

張彬掃了表姐一眼，覺得不對勁，這女人好像和從前不太一樣，從前可都是堅決不允許丈夫辭職下海的，這會兒是怎麽了？

“那他什麽時候回來？”張彬不鹹不淡的問道。

“這說不定，今兒工人集會，說一定要討來工資，哎，都半年了，哪次討回來過。”李翠蘭說著愁眉苦臉的罵起來：“我當初怎麽就瞎了眼，嫁了這麽個窩囊廢，單位分房沒我們的份，工資嘛工資沒有，我們娘兩都快要被活活餓死了。”

張彬聽明白了，原來今時不同往日，如今國企效益不好，廠子連工資都發不出，溫飽都成問題，所以李翠蘭一聽下海做生意發財，還不舉雙手讚同。

“不好，趙家嫂子，機械廠打起來了，你家那口子腦袋被開了口子，現在送醫院急救了。”

突然有人在外喊話，李翠蘭一聽如遭五雷轟頂，楞在了當場。

張彬一聽不對勁，急忙開門，沖來喊話的人質問道：“你說真的？我姐夫現在咋樣了？”

“在醫院內，媽的王八羔子，廠子不是個東西，居然喊人來打我們，你看這都是那幫王八蛋打的。”

這人舉著被打的紅腫的胳膊，張彬眉頭一蹙，眼裏閃過怒氣，推開人奪門而出。

李翠蘭這才回過神來，急忙跟了出來，見到張彬上了路虎，心頭一楞的，也沒多想，跟著就爬上了車。

張彬開車直奔縣醫院，也不顧這路況多差了，那車速開的和蛇一樣狂飆，在車上的李翠蘭嚇的臉色慘白，直抓住車喊道：“張彬，你慢點開，慢點啊。”

到了縣醫院門口，張彬見到了一幕讓他很是震驚。

不少的傷者都在門口聚集著，可是醫院卻讓保安拿著警棍死死的堵住門口，居然聚集醫治傷者。

“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去，讓我們進去。”帶頭嚷嚷的正是趙三元，此刻他頭被打破了，鮮血長流滿臉，再配上激動的神色，整個人很是猙獰。

保安喝道：“院長說了，你們這些窮鬼要看病也成，先把費用交了。”

“媽的八字的，要錢找三元機械廠要去，老子就是他打傷的，讓我們進去。”

受傷的工人群情激奮，拼命的要沖進醫院內，眼看保安架不住了，門內的院長陳安邦立馬嚷嚷道：““給我堵住，絕不能叫他們進來，再不滾蛋就給我打。”

聽到這話，保安動手了，張彬更是聽的火冒三丈，這一刻他可顧不得什麽了，已經忘了自己是一名公務員，沖進了人群，撥開了人潮，沖到了最前面，抓著輪下來的棍子，強行搶過去，一腳踹飛了保安，怒喝道：“媽的八字的，還敢打群眾。”

保安人墻被踢開了一個口子，張彬立馬鉆了進去，院長陳安邦一見不妙，扭頭便跑，他身邊的狗腿子醫生急忙挺身相護。

張彬眼瞅著人是抓不到了，索性把手裏的棍子照著這人背心就是一砸。

咚！

陳安邦慘嚎一聲撲倒在地，他趴著地上，努力的摸著後背，醫生護士一見不妙，急忙去扶人。

張彬擺脫開糾纏，沖上去一把揪住了陳安邦的衣領，厲聲質問道：“你是不是黨員？”

所有人都是一楞的，怎麽這鬧事的家夥沒頭沒腦的問這麽一句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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